【碧玉】《浣青丝》
By曹九。
张灵玉讨厌洗头发。
灵玉真人几乎从未真正厌恶过什么事物。所以这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显得尤为不同。
当然，即便是这一件事，也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毕竟胆敢偷看灵玉真人洗澡的人还真没有。
至于张楚岚，人家是坦坦荡荡正大光明的看，理直气壮地就差没上手帮人搓背了。一副都是直男你有我也有的道貌岸然，反倒是小师叔自己唾弃自己思想龌龊，顺便殃及向他灌输“防狼之心不可无”的陆玲珑。
陆玲珑:“……MMP.”
后来事实证明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。有人一副钢管直男样儿内里却是根吸管，一掰就弯。
此中种种暂按不表。自从小师叔这朵白玉大白菜被拱了之后，洗头发这一可以明目张胆吃豆腐的美差就被张楚岚全权接管。
张灵玉讨厌洗头发倒不是怕麻烦。而是冲水时闭上眼之后。
便会看见许多人脸。
重伤和死于他手的人脸。
张灵玉敢杀 人吗？敢。张灵玉愿意杀 人吗？不愿意。张灵玉杀过人吗？杀过。
第一次除奸后张灵玉被叫到老天师面前。
“灵玉啊。你可害怕？”
“回师父，不怕。”
惩恶扬善，匡扶正义，他张灵玉未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。
但这也不代表他想起来就不难受。
一个人站在水流下，打在身上的水珠和淌过脸上的温热细流，和着蒸腾的雾气一同，将此地与人间隔成两处。
那是幽深而沉重的缄默，不得不闭上的眼，筑成回忆与现实间的一道铁幕。
于是一张张或狰狞或怨毒或惊惶的脸从这浓稠的黑暗中挣扎出来，钉在这上头，历久弥新。
张灵玉头发长。他缓慢梳理清洗的过程足够把每张脸看得清清楚楚。
上天有好生之德。他不惧杀 人，只是逃不出放不过这些死有余辜的残魂。
直到那天晚上，或者说清晨，灵玉真人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，歪在吃饱喝足的罪魁祸首身上，头一次被伺候着洗了头。
张灵玉看着是寻常人家养不出的白净灵秀，实际上对自己还真没多精细，平时洗头也是胡乱冲干净了事。张楚岚自己洗头也差不多，但现在对象不同，简直是磨叽个没完。
两人坐在浴桶里，张楚岚自己也散了头发，从旁边桶中舀了瓢水先往自己头上淋看看烫不烫，心里有了数儿才问:“小师叔，眼睛闭好了，我浇水啦。”
张灵玉闭上眼有点儿想笑。
浇花儿呢这是。
他往后靠了靠方便张楚岚操作，习以为常的沉进眼前一片黑暗里等着回忆来找他。
没想到眼皮上覆上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心儿，眉骨处被轻轻压着，紧接着就是头顶上慢慢传来的微烫感，温和又细致地浸润发间，舒服的让人恨不得把毛孔都张开。而流向额头的水到眉骨上搭着的手那儿就自然分开向两边，眼皮仍是干干爽爽的。
张灵玉还在愣神，张楚岚已经在给他打洗发露揉泡泡了。边揉边用手挡着不让泡泡往前去迷了他眼睛。
“小师叔，水烫不烫？我揉的重不重？”
“……不烫。挺好的。”
怎么不烫。他整个人都快被烫迷糊了。习阴雷本就寒气重，张灵玉更是大夏天的一滴汗不流。而张楚岚恰好相反，阳气旺得哪儿哪儿都滋儿火。那些什么脸啊魂啊全被这火烧的一点不剩，闭上眼只觉得窝进刚晒得蓬松如云朵的棉被里，满是阳光香气。
“小师叔？别揉别揉，迷着眼睛了我看看？”
张楚岚忙不迭洗了手上泡沫凑过去给他吹眼睛。
张灵玉仰着脸一动不动。思绪跑出十万八千里。
听人说手心冷是没人疼。
他默默捻了捻指尖。
胡说八道。
[完]
（讲真要是碰到愿意这么给你洗头的男朋友就嫁了吧。）
